晴荷也退了出来,她住的屋子离老祖母的屋子不算远,穿过一带山石亭子便到。
此刻,日沉西山,暮色泛着金光,染透了天尽头的那一片云。闲来无事儿的晴荷,走走停停,捡颗石子向水中投去,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,碰着几朵睡莲,波纹便渐渐散去。石桥下站累了,晴荷走到亭子里坐下。
这会儿,一丝风儿也没有。晴荷一边扇着手中竹柄绢纱团扇,一边倚着栏杆仰头遥望。今儿个六月十五,圆盘似的明月升在半空。还记得父亲在时,每年这天都要带着晴荷去余杭安顺桥下的玲珑阁挑选一件金玉首饰,晚饭吩咐厨子给自己做碗寿面。晴荷手抚着颈上的金玉璎珞,那还是十六岁那年生辰,父亲刚从外省回来特意叫人来家订制的。
望得眼酸,晴荷袖笼里抽出帕子拭了拭。再抬头,远远瞧见石桥那边一人,青灰罩褂,款步而来。晴荷见避不开,便索性仍旧坐在亭子里,只装看不见。
元翊背手过来,“倩儿打发人到处寻你,你倒在这里发呆。”
“她寻我做什么?我不过白住在这里,不惹人嫌就已万幸。”
“晚饭怎么不见你动筷,没胃口?”
“嗯,我怕暑,入了伏更吃不下油腻之物。”
“老太太屋里的柳婆子是钱塘人,最会做你们那的冰雪藕圆子,甜甜糯糯,老太太夏天总离不了这个。我去说说给你每天也送一碗,可好?”
暮色下,元翊依旧背手而立,晴荷看不出他脸上神色。只这几句,晴荷听了后眼又开始泛酸,幸有暮色笼着,大概他也看不出自己的表情。
“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我在家时也是这样,不碍事,大概是脾胃弱罢。你怎么有空在这儿,才儿个看谢总管在廊外面等你,有事儿要回罢?”
“不过亲友间礼尚往来的小事。自有老太太做主,我不过应承一下。这个给你。”元翊伸出手,手心里一小团黑影泛着银光。
晴荷接过来,拿在手里,一挂细如针柄的银链下面坠着个錾花折枝花鸟贝形银盒。元翊示范着,不知摁了什么机关,银盒吧嗒一声一分为二,从中打开,里面竟嵌着两面光洁如水的镜子。
“今儿六月十五,是你生辰。这个小玩意儿就算是我送你的寿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