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柴孝和用的厨刀乃是我打造的,哪怕是普通人,也能切出武功高手的效果。因为冰寒之气,能锁其水,非等闲菜刀能比。”
周奕不明白他为何打造厨具。
问罢才知,竟是木道人打来送给乌鸦道人的。
柴孝和落网后,称自己善治中原菜色,却没找到好刀,木道人这才将刀给他。
这个奇妙巧合,让周奕对这燕菜印象深刻。
同时,也对木道人的锻造技艺心悦诚服,将厨刀命名为“传说中的厨具”。
欢宴过后,寇徐二人带着刘黑闼、苏定方寻到偃师城楼上。
周奕知道他们的目的。
“天师。”
刘黑闼隔着很远就拱手招呼,话语中充满期待。
“你的事,他们已对我说过。”
见周奕面含微笑,刘黑闼顿时露出激动之色,他当即拜倒:“敢问天师可有救命之法?”
寇徐二人与苏定方又惊又奇。
独孤凤早听周奕说过,这时微露笑容,站在周奕身边。
他上前两步,把刘黑闼扶了起来。
“其实,宁散人只算了一半。”
“那另一半是?”
周奕对上他求教的眼神,平静说道:“另外一半与夏王有关。”
听到牵扯夏王,一旁的苏定方不由竖起耳朵。
刘黑闼恭敬道:“请天师明言。”
“宁散人说你只能活到二十八岁,夏王的命运比你更为坎坷,他会先你而去,接着由你背负燕赵一地的仇恨征战,最终应了宁散人预言。”
别说刘黑闼与苏定方,就连寇徐也一脸诧异。
给人算命,也算不到这样清楚吧。
刘黑闼后背忽然一凉,冥冥中有种感觉,似乎天师真把自己的命运看透了。
这等悲剧,难怪宁散人看了也叹气。
“天师,可有解法?”
说完这句话,刘黑闼与苏定方都看向周奕。
脑海中,隐隐猜到他会说什么。
却没想到,他高深一笑。
“这解法你不必朝我寻。”
刘黑闼心中一沉:“难道.没救了.”
“不,无论是你还是夏王,此刻已没人能算得清,未来如何,全无定向。倘若你现在隐居避世,活到二十八岁有什么稀罕的。”
周奕笃定道:“你若不信,尽可去寻宁散人,他保管要说你命格已变。”
刘黑闼愕然。
与苏定方一样,本以为周奕会说劝降夏王的话,他却一字没朝那方向提。
“天师忠言,刘某不敢不信,只是,我什么都没做,不知为何命格会变?”
周奕转目于城外秋雨:
“武林圣地一直在与我作对,因他们说什么天道有序,须依谶言。而我打乱了这一切,成为他们最大对头。”
“所以,不止是你们,或许每个人都受到影响。”
刘黑闼不是傻瓜,明白了他的话。
虽觉得不可思议,却抱拳欲要感谢。
周奕摆了摆手:“你就算信我的话,也不用谢我,因为我为了自己,非是旁人。”
刘黑闼听完,除了佩服,还有种心神放松的感觉。
周奕不禁问道:“你觉得这是好是坏?”
刘黑闼满脸诚恳:
“于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,我曾后悔听宁散人一言,若是我不知未来,死便死了,何须瞻前顾后。连见到一个喜欢的人,都担心没有未来而不敢表达。”
说到这里,他有些狼狈地笑了一下。
又认真道:“多谢天师为我解惑。”
“我亦会将这消息告诉夏王,并期待天师驾临乐寿。”
话罢,直接出声告辞了。
苏定方也拱手告别,追着刘黑闼而去。
“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?”
寇仲徐子陵对视一眼:“周大哥,我们打算在东都待一段时间,之后便去往河北。”
寇仲“嗯”了一声,拍着胸口道:
“就由我们为周老大说服窦建德、翟让两位龙头,顺便灭了梁师都、刘武周,罗艺。这是我们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。”
“之后会在江湖上闯荡,天地广大,我们想试探一下武道极限在何处!”
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向往。
周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,于是说了一些鼓舞他们的话。
接着,又来到偃师的厨房。
乌鸦道人正听柴孝和讲述燕菜做法。
周奕便与石龙聊了起来。
通过木道人,石龙已知晓他有志整理道门之学。
问及石龙的想法时。
这位老龙笑着说:“石某陪那两个小子一起去吧,我与窦建德聊得融洽,他或许会听从我的建议。”
“等天下安定,再来聆听道友的妙法。”
看得出来,石龙虽然嫌弃那两个惹祸精。
但一路相处,有了老龙带小龙的深厚感情。
“那木道友呢?”
木道人看着他,没好气道:“我去帮你跑腿。”
“等东都事毕,便应松隐子之邀,寻三山五岳各路道门朋友,开启道门大会。”
周奕点了点头,提议了一个好去处。
“老君观的妖道被我灭了,以后可恢复这洛阳三大盛景之一。”
木道人给出建议:“老君观始终是魔门真传道的传承,正统道教对他们男女采补之术相当排斥,不如改名天师观。”
周奕倒是没意见。
木道人说完话,又被乌鸦道人拉去捣鼓什么“厨具”。
没一会儿,周奕听到外边传来喧闹声,原来是跋锋寒正与侯希白较量,寇徐等人都在叫好。
气氛热烈,他却又返回偃师城楼。
“你有什么心事?”
独孤凤拉着他的手,歪着脑袋看他。
周奕笑了笑,没回她的话。
独孤凤温柔的声音贴近了一些:“可是因为站上了巅峰,故而感觉人生寂寞?”
“哪有,我只是在想,眼前的一切来之不易,需要好生珍惜。何况你在我身旁,寂寞从何而来?”
他说话时,眼中映着少女的清丽面容。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.比较期待天下安定时的样子,其实东奔西走挺累的,希望那些对头们能少给我找麻烦。”
“那就不叫对头了。”
小凤凰笑望着他:“你给刘黑闼算的命数,是瞎编的吗?”
“不是。其实我也略懂命理。”
“那你给我算算。”
周奕见她水汪汪的眼中充满求知欲:“你真想听?”
“想听。”
“嗯你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。”
独孤凤俏脸一红,将他胳膊抱紧,靠着他道:“是你瞎猜的,你根本不懂命算。”
周围有不少人走动。
两人笑闹一阵,看到东边有数名轻功不凡的探子返回。
看他们装束,知是上募营中的高手。
很快,周奕来到杜伏威与单雄信的营帐所在。
“荥阳之兵正增派至虎牢关,他们没朝偃师来,说明对此地情况已经掌握。”
“领军的将领是谁?”
周奕很想听到“李密”二字,又觉得不可能。
果不其然
杜伏威道:“是裴仁基与裴行俨父子。”
“裴仁基骁勇善战,善于骑射,当年灭亡陈朝、攻打吐谷浑和靺鞨的战争,他都有参与,有他镇守虎牢关,在荥阳大军囤积的情况下,强攻拿下,殊为不易。”
单雄信道:“除此之外,还有两条重要消息。”
“说说看。”
“第一,李密联络了魏郡的宇文化及,他们本是对头,但危急关头,不排除联合的可能,十万骁果军随时可能南下。”
“第二,天竺妖僧很可能就在虎牢关中。”
周奕带着认真之色:“从哪听来的?他可曾露面?”
“不,这是推测来的。”
单雄信与杜伏威一齐看向周奕:
“我们的人一直蹲守,昨日从东都逃出的域外各族陆续前往虎牢关,那位南海仙翁,入关之后也未见出来。”
看来伏难陀真有可能在此。
二人等着周奕决定。
他思忖一番道:“和氏璧的事还未处理完,不可两头作战。我先派人到此地与你们一同防守,待我将净念禅院料理了,再与你们一同叫关。”
单雄信一惊:“天师打算直破虎牢,再战荥阳?”
“嗯,有这个打算。”
杜伏威谨慎道:
“我们一路进军来到偃师,周围不少郡县仍在李密掌控之下,或许可以先攻四下,这块硬骨头留到最后。
以天师现在的名望,大多数郡县长官,定然闻风而降。如此一来,李密将失去源源不断地补给,毕竟他们抓壮丁的手段,可是层出不穷。”
周奕微微点头:“我仅是一试,倘若不成,再行稳妥计策。”
单雄信和杜伏威一听,也就没意见了。
周奕又在偃师待了两天。
九头虫被斩第四日。
皇甫无逸、赵从文、杨公卿,宋蒙秋四人领军从洛阳来到偃师。
一来防备虎牢之军偷袭,二来做好扣关准备。
周奕安排好一切后,返回洛阳。
连续的大战非但没有把江湖人吓走,反倒引得更多人前来。
荣府寿宴时,那些人心怀鬼胎,经常窝在客栈中不露面。
眼下入城的江湖人,却没那么多算计。
他们来看热闹,自然东奔西走。
以至于天津桥两岸到处都是人,半点也看不出这是兵乱大战之后的样子。
入城的江湖人没想到,他们本意是来打听那两场大战的。
却碰巧凑上一个天大热闹。
天津桥东侧,一家挂着“蕲州团黄”的茶楼内喧闹声骤起。
“邪王阴后将在三日后前往净念禅院一观和氏璧,这是真的吗?!”
一名来自北海派的大汉操着大嗓门喊道。
“怎么不真,连洛阳帮的长老都在讨论!”
“算下来,那时间距讲筵会还有八日,净念禅院岂会拿出和氏璧?邪王阴后分明是找乱子的。”
有人笑呵呵道:
“稀罕事啊,虽说这两位是天下间有数的大高手,可武林圣地多少年没人正面闯过了,这胆量果非寻常武人可揣度。”
一些理智的江湖人道:“净念禅院高手极多,他们提前准备,便是邪王阴后也无法得手吧。”
茶楼中,东都本地人笑道:
“佛门中人与天师较劲,他老人家一去,这讲筵会多半没机会开了。”
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:“我要是了空禅尊,这时已把和氏璧双手送上,否则晚节不保。”
有人认为他说得夸张,却有很多人附和。
知晓内情的人点评道:
“天师已拿下偃师,正与李密在虎牢关一带布兵,随时可能大战,多半不会牵扯到净念禅院的争斗中。”
一提到李密,茶楼外忽然有人大喊:
“快去定鼎门!听说有人作《讨瓦岗寨李密檄文》!”
“大惊小怪,一篇檄文有什么大不了的,是何人所作?”
“祖君彦,祖君彦啊!”
一听这个名号,茶楼中人立刻来了兴趣。
祖君彦是李密的手下,还曾去荣府参加寿宴,据传天师叫他作此檄文,祖君彦直言难办。
难办?这还不是办了?
那些知晓寿宴经过的江湖人哈哈大笑,直去定鼎门。
近午时,定鼎门城楼下扎堆都是人。
“周公子,檄文我已写好,换一个人去念成吗?”
一身文士打扮,鼻青脸肿的祖君彦狼狈已极,他盯着面前的妖异俏公子,双目充满恐惧。
这位‘周公子’冷冷一笑,扇子挽出剑花,朝城楼一指。
“午时已到,我在下边听着,你声音但凡小点,下场自己想象。”
祖君彦自知碰到了狠辣人物,终究还是站上了定鼎门城楼。
密公,对不住了。
这一日,继《为李密檄洛州文》后,祖君彦再作《讨瓦岗寨李密檄文》。
一在瓦岗作,一在洛阳作。一讨洛阳,一讨瓦岗。
可谓是前后呼应,上下对照。论及记室弄笔之能,天下无人出其右者。
午时许,祖君彦当着洛阳众人之面,朗声念道:
“伪魏公李密者,豺声蜂目,本非善类.”
“窃据瓦岗之险,伪托义军之名,外饰忠顺,内藏祸心。今者天厌其恶,人怒其奸,特布檄文,数其罪戾,昭告天下,咸使闻知!”
大庭广众之下,祖君彦怒斥李密四大罪状。
“一曰背主噬恩,枭獍(jìng)成性.”
“二曰僭越称尊,悖逆天常.”
“三曰虐民暴敛,凶残逾于桀纣.”
……
距离定鼎门不远处,周奕不禁听笑了。
望着城头上的祖君彦,又听他道:
“四曰反复无常,奸诈冠于古今。他初附杨玄感,旋见其败而遁。再投瓦岗寨,即谋其主而篡。朝秦暮楚,信义全无。首鼠两端,廉耻尽丧.!”
周奕对一旁的独孤凤道:“这事若被李密知晓,能否将他从龟壳中激出来?”
“不一定,但准能将他气死。有此檄文,还是他自个的记室所书,亲口所述,定要他遗臭万年。”
周奕又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
小凤凰唇角微微上扬,笑意初萌,朝着定鼎门方向仔细观瞧:“我在替你找人呢,唯有你的好妹妹能这般贴心.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