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晏反复叮嘱二丫,千万不要让陆弃娘知道。
这件事不宜商量,只宜先斩后奏。
二丫点头,“您就放心吧。”
她保证完成任务,安排得妥妥当当。
萧晏在家里待了两个晚上,很快就匆匆而去。
小满大概也知道他走了,这才又和从前一样来找陆弃娘。
陆弃娘劝他。
“娘也不是说,非要逼着你认你爹,但是别躲着他。你也这么大了,当年的事情,也并非你爹的错。”
她的三个女儿这么大的时候,都很懂事了。
“你想想,”陆弃娘循循善诱,“你爹心里想你,你却避着他,他心里得多难受。你可以有两个爹,是不是?不是说你认了亲爹,就不能——”
“娘,他没有做错什么,可是我爹也没做错什么。”小满的声音带着认真和执拗。
陆弃娘一时愣住,没想到他会这般说。
“娘,我爹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;然后我亲爹回来,我立刻迫不及待贴上去,那您想过,我爹会怎么想吗?”
是,他不介意自己多一个爹。
为了娘高兴,他甚至可以忍受一些小小的不自在和委屈。
但如果他的亲近,会让张鹤遥——这个从他懵懂记事起,就为他遮风挡雨、教他识字明理、夜里为他掖被、生病时彻夜守候的爹爹——感到失落和难过,那么小满绝不会那样做。
“娘,你们一家团聚了,很好。”小满的眼圈红了,声音带着哽咽,“可是我爹,他只剩下我了。您不知道,或者,您知道了,大概也不会太在意……我爹这几日,是怎么熬过来的。”
小满的眼前,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夜晚的景象:
他晚上起夜的时候,发现外面还有灯光。
出去一看,张鹤遥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。
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,身形在如水的月色下显得异常清瘦孤寂。
夜风带着寒意,吹动他未束起的几缕发丝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,一动不动,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。
月光惨白,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,孤零零地投在地上。
石桌上空空如也,连一杯酒、一盏茶都没有。
他微微仰着头,目光似乎落在遥远的天际。
小满从未见过这样的爹爹。爹爹在他心里,是山一样的存在,是永远能解决难题、永远能护住他的依靠。
可那一刻,爹爹的背影,却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孤独包围着他。
“娘,”小满吸了吸鼻子,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,声音带着倔强,“我只有一个爹,就是养我长大的爹。您别逼我。”
“好了,来吃瓜了。”云庭端着切好的蜜瓜从厨房里出来,打断了母子两人的对话。
刚才他跟在二丫屁股后面,结果听到母子俩的对话,连忙出来打圆场。
“吃瓜,吃瓜。”陆弃娘往小满手里塞了一块瓜,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。
吃完瓜,云庭又说要带着小满去听戏。
小满想了想后问:“二姐夫,我想带我爹去,行不行?”
陆弃娘:???
她刚才听到了什么?
云庭瞪了小满一眼,“不是说好了,只能偷偷叫吗?”
说完他又讨好地看向陆弃娘,“嘿嘿”笑了两声。
“我想带我爹去,行不行?”
小满固执地又问了一遍。
他觉得爹自己一个人,真的太孤独了。
要去热闹的地方,让爹高兴起来。
“那有什么不行的?多一个人,我还请得起。”云庭痛快道。
反正他心大。
但是张鹤遥要是看见自己不舒服,那他也没办法了。
很快两个人就出门去,陆弃娘这才垮下了肩膀。
太难了。
“娘,您不用着急。”二丫也从厨房走出来,“我爹比您看得开。强扭的瓜不甜,往后日子还长着呢。两家来回住着,经常见面,弟弟肯定也会喜欢我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