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站在魂阵中央、鬓发半白、目光如炬的人,正是她幼年记忆中,曾手握天下军政、却在“昭元十年政变”中被指叛国身死的前丞相霍元启。
可他不是早已伏诛于刑台之上、尸首焚尽吗?
谢知安眉头紧锁,已然拔剑护在霍思言身前,戒备凝重。
“霍思言,你冷静一点,别轻易相信他,他若真是你父亲,当年便不会……”
“不。”
霍思言打断了他,声音颤抖又坚定。
“我认得他的眼睛,绝不会错。”
一股莫名的不安,浮现在谢知安的脸上。
“你是不是中了他的魂术?你还清醒吗?他不是你的父亲!”
那魂影却并未靠近,只是静静看着她,像是遥远时光中一尊沉默的魂像。
“你看到的,不过是我残留于此的一段识影。”
魂影轻声道。
“我已死于十三年前,被摄魂者所害。”
“你若能走到这里,说明她……已经出手了。”
沈芝冷静下来,低声问道:“你口中的“她”,可是摄魂主座?”
魂影微微点头,随即看向霍思言,语气复杂。
“她曾是我最信任的左辅,与你母亲……也曾是故交。”
“可惜她走得太远了,早已非人。”
霍思言抿唇,强忍颤抖。
“我只问一件事,当年你为何遭诛?”
魂影目光落入虚空,像是在望十三年前血色朝堂。
“昭元十年,太后与我争权未果,联手摄魂者布下假证,指我与商域暗通魂术,意图借东溟立私军,颠覆昭廷。”
“实则是我发现摄魂主座早已暗中以魂术操控边军,企图借地宫秘术复苏古魂,谋图不轨。”
“可那时……没人信我。”
魂影忽而轻笑一声。
“所以我死,你母亲疯,而你……被太后送入宫中养成一颗可控的棋子。”
“她本想让你长成她的替身,却没想到,你比她狠。”
“你敢走我不敢走的路,也敢背我不敢背的命。”
霍思言站在魂阵中,双手紧握,背脊挺直。
“我不是你,也不会是她。”
“我只是霍思言。”
魂影缓缓点头。
“很好。”
说罢,他屈指一弹,一缕淡金色魂焰自他眉心飘出,缓缓落入霍思言掌中。
“这是我生前所刻下的“破魂印”,你若遇到摄魂主座真身,此印可破她一丝护魂之术,至多一次。”
“之后,她便会知晓你已见我。”
“到那时,你将再无退路。”
霍思言沉默接过,指尖隐有微热。
忽地,周围魂阵开始塌陷,墙壁上浮现一张巨大的面孔,五官模糊,却有双金瞳如火。
一道女子之音如远雷低鸣:“霍思言……你真是不让我失望。”
“连我布下的旧影都能解,你果然,是那位大人亲选的“容魂者”……”
沈芝猛然抬头。
“她来了!”
谢知安已将魂符抛出,稳住阵脚,沉声喝道:“走!阵即将崩塌,此地再留片刻,便是魂融之劫!”
三人不再迟疑,携印破阵,踏火而出!
夜风扑面,三人狼狈自山壁裂口跃出,跌落于一处古溪旁。
沈芝抹去唇角血迹,长出一口气。
“终于……出了那地狱。”
谢知安望向东方破晓之光,低声道:“我们离开东溟了。”
霍思言却没有看天。
她的手,仍紧握着那缕魂焰所化的印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