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砖的最后一丝温热在掌心消散,化作漫天尘埃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陈玄死死攥着拳,指甲深陷肉中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爷爷的残魂,那个从小将他抚养长大、总爱笑着摸他头的身影,就在他眼前彻底湮灭了,连一声告别都未曾留下。
唯有一缕微弱如萤火的青铜之息,固执地缠绕在他手腕那枚模糊的命轨印记上,那是爷爷魂火燃尽前最后的守护。
林雪通红的眼眶中,泪水终是决堤。
她强忍着悲恸,指尖凝结出一道柔和的灵光,小心翼翼地将那缕青铜残息牵引而出,封入一枚通透的暖玉佩中,递到陈玄面前。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坚定:“陈玄,别让他白白牺牲。他用最后的魂火,为你撑开了那扇门。”
陈玄猛然抬头,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
只见他们身处的这片洞天福地,其苍穹之顶,不知何时已化作一片深邃的黑暗。
九扇古朴厚重的石门,如同九座神岳,横亘于天际,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恐怖威压。
而此刻,最下方,那第一扇天门,正发出一阵阵“嘎吱”的巨响,在一道道金色雷霆的环绕下,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。
门后,不是朗朗乾坤,而是无尽的星海与狂暴的法则乱流!
亿万星辰生生灭灭,时间与空间的碎片如风暴般肆虐,任何神魂境踏入其中,都会在瞬间被撕成齑粉。
那,便是破虚境的真正入口——通往更高维度,也通往无尽凶险的破虚之门!
一道虚幻的身影悄然浮现在天门之前,他身着万法道袍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那双眼眸,漠然得不似生灵,仿佛承载着天地间所有的律法与规则。
正是万法录的残魂。
“欲入破虚,需见‘真实’。”他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,如同天道宣判,“你可愿承受古神之眼的代价?”
话音未落,根本不给陈玄任何回应的机会,他便抬手,隔空一指点向陈玄的眉心。
“嗡——!”
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,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灼痛。
陈玄只觉得双眼像是被两轮太阳狠狠贯穿,眼前的一切瞬间撕裂、重组,化作一片光怪陆离的洪荒绘卷。
刹那之间,他看到了!
他看到了一片混沌初开的苍茫大地。
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身影,被后世尊为“守界人”的伟大先贤,此刻却卑微地跪伏在地。
他们的额头,烙印着与他右臂鳞片同源的诡异符文。
在他们面前,是数尊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态的古神,那些古神仅仅是存在,就让时空扭曲,万法哀鸣。
守界人,并非守护者,而是古神精心挑选,用以承载其部分力量与意志的“容器”!
画面飞转,他看到了无数修士为了踏入传说中的“破虚境”,前赴后继。
他们以为的“返璞归真”,每一次境界的突破,每一次血脉的沸腾,都不过是在激活体内潜藏的古神印记,为古神意识的最终复苏,举行着一场盛大而无知的血肉仪式!
破虚,不是超脱,而是沦为神祇的序章!
“啊——!”
一幕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景象,狠狠刺入他的识海。
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,眉眼间与他有七分相似,正是他的母亲。
她被数名气息恐怖的守界人残魂围困,腹部微微隆起,显然已怀有身孕。
她浑身浴血,却依旧昂着高傲的头颅,眼中满是决绝与不屈。
“我儿陈玄,绝不会成为玄冥那怪物的宿主!你们休想!”
“冥顽不灵!”为首的守界人残魂声音冰冷,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挥下,剑光所过,血染长空。
不是献祭!
根本不是为了守护世界而自我牺牲!
母亲,是被守界人亲手斩杀!
只因为她拒绝让未出世的自己,成为某个古神的容器!
“陈玄!”
一声焦急的呼唤将他从无边的幻象中拉回。
南宫雨见他神志恍惚,周身气息紊乱不堪,眼中金黑二色疯狂交织,急忙并指如剑,一道犀利的剑印点向他的心脉,试图帮他稳固心神。
然而,她的手刚一触碰到陈玄的胸膛,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手腕。
陈玄缓缓低下头,那双金黑交织的瞳孔,已经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情感,只剩下如深渊般的仇恨与疯狂。
他的声音不再是少年的清朗,而是如同九幽之下磨盘滚动的低沉雷鸣:“我母亲……不是死于献死祭……”
他一字一顿,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,带着血腥味:“是……被守界人的残魂,亲手斩杀!因为她拒绝,让我成为‘玄冥’的宿主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猛然抬头,目光如两道绝世凶兵,洞穿虚空,死死锁定在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守界人残魂身上!
“你隐瞒的,不只是剑殉的真相,”陈玄的声音陡然拔高,响彻整个洞天,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,“是整个守界的谎言!”
守界人残魂,那道曾被他视为先贤的身影,依旧沉默,身形却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一旁的万法录残魂却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,打破了这死寂的对峙:“真相从来残酷。知晓了又如何?蝼蚁的愤怒毫无意义。现在,给你选择:退,带着你的秘密苟活于世;进,踏入那扇门,你便是与所有沉睡的古神为敌,与整个世界的‘真相’为敌。”